date
Jul 1, 2024
slug
240701
status
Published
tags
Dairy
summary
type
Post
又很久不写，讲讲近况。外公衰弱，整日倒在卧室里，一开始我不敢打扰，有一天实在不安，推开门去看到一副黝黑皱缩的皮和骨肉，他曾经提着我去天桥上玩，需要俯身听我讲话，曾经无缘无故大发雷霆，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像坐在篝火边，等它逐渐熄灭才从困倦和温暖之中抬头，眼睛里是青色的残影，什么都看不清。相反的是篝火熄灭就有黎明，而在我的篝火熄灭时，恐怕是漫山遍野的黑夜，直到我自己都消失。
这个月给自己放假，推掉几个委托，画自己要画的东西。反而是自己的图拿不出真正的想法，只要讲到它们我就语塞，拿出大差不差，像是言之无物的插图。大概也是这个角色和我本质不同，他性格宽厚柔软，怀有一种幼稚的平静，而我是一个过度思考，经常梗着脖子冲人咆哮，对一切都不满的人。反倒是那个卓尔稍微好写好画，真是见鬼，到底要怎么长成一个主流的健全人？学会用一点取巧的技法，但型准和基本功依旧不行，太久不画练习，等这两个月清掉委托，大概折回去打打基础。我一直以来排斥用半透明笔刷和渐变，现在感觉还是得学，不然完成度上不去。看网上充满巧思和技法的图口水横流，但已经不焦虑，自学成这样已经不错，我也不想在网上出名十五分钟，对得起自己砸进去的时间精力就行。
最近工作遇到很多不公平的事情和很多傻逼， 其中一件是被喊去总部参加早就有萝卜坑的竞赛，只能说吃相难看又毫不遮掩，我像是坐在餐厅里看一群猪四脚着地把头埋进槽里吞食，一方面觉得他们自取其辱，一方面又怀疑坐在凳子上，拿刀叉筷勺吃饭的我才是傻逼。还有各种刁钻的小区业主，空有一肚邪火，像是人生第一次做领导的中年男人，千禧女郎般穿粉色衬衫，勒出乳头和肚脐眼的形状，我看他们被肥肉和皱纹挤压的愤怒五官，大脑遁出三光年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读到的作者大都愤世嫉俗，很难不恨。我会在瞬间怀疑，自己是站在雨林里的动物，举目四顾都是毒虫和獠牙，还是说我依旧活在人类社会，但养育自己的方式是错的？我一直活在不需要矫饰自己的真空里，遇到这种情况像被车灯打到的鹿。但没关系，一点点学，不行就梗着脖子对喷，我回家画画也养得活自己，他妈的。到现在就是对建筑既没有追求也没有野心，但美术行业更惨，我能干的两个都在硬着陆，只不过建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
这样写下来感觉也很忙，要焦虑有得是名头，建筑现在从业满两年可以开始考资格证，但我依旧想转行，而美术就算稍微抓到名堂，也还是脚踩西瓜皮。好在精神状态好很多，也变得健谈，经常深夜和朋友愤怒地呕吐词句，讲得颠三倒四又狗屁不通，但吐出来好很多。经常觉得自己青春期把那么巨大的精力砸在阅读和写小说上到底有什么用，现在这样痴迷于画画又是图什么，说到底唯一的作用是让我成为现在的自己，但这个自我太易怒，想当然又拒绝沟通，根本是一头没有利爪的幼兽，我读过那么多的故事，思考了无数个昼夜，到最后百无一用，没有一把刀，一句话能支撑我走在世界上。
我还是在想外公，我在想等我像他这样，成为一块盖在死亡上的薄毯时，会感到后悔吗？我还会想起我读的那些书，画的那些画，经历的一切苦恼和愤怒，能够回答那些所有书籍都在脊背里耳语的，关于世界，生命和公正的疑问吗？
不是很想继续思考，留父母家里的球藻被晒死，我自己重新买，放在电脑前。也想过养猫养狗，但不愿处理屎尿，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负起责任。我希望自己面对死亡的时刻越少，越晚越好。我烧了没有舍利，担心对它不好，没有尽全力养它，毕竟它懂什么，又能有什么过错？世界挤压我，我就也理应挤压它吗？
球藻好，而且还真不是塑料球，死后灰白一团，在水里依旧漂亮。每天日落和它隔着玻璃瓶碰拳，又他妈挨过一天！
写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