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2022.1020

Dwight

|Oct 20, 2022|Last edited: 2023-3-6|
date
Oct 20,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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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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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i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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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2077的游戏打完了,以后再写玩后感,先讲一件突然想起来的事情。我妈说我小的事情被抱去给大师看,大师说需要一个属什么特定生肖的干妈,这样好活命,我也不明白现代社会,一个疫苗都打完,也会看红绿灯的小孩有什么或不过去的,但我妈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于是在办公室里问,一个年长了她十五岁左右的女人说,我是,于是她就是我的干妈。干妈对我来说没什么存在感,但对我妈来说影响很大,干妈的孩子那时候在读初中,成绩优异,听话,从不闹事,没有多余的爱好,坐在原型餐桌的角落时安静而麻木,像个家具,一把椅子。当时我妈向她讨教,于是开始训练我,不给玩,周末排满,去上所有能找到的补习班和兴趣班。那个时候她以为我非常喜欢游泳,但我不能说喜欢,主要是这样能不读书又不傻坐着。水里总是比较好玩吧!暑假时候让我列出一大排书单去读,读完问情节内容,或许因为这个,我现在特别不喜欢能被我一嘴绕清楚的故事,我喜欢故事的情绪,质地,唯独对故事本身没有兴趣。这点当时的我无法用文学理论作后盾,只是本能的,孩子的奔跑欲在文字的间隙搏动起来。我当时很痛苦,晚上也没法睡够,上课发呆,一直啃自己的手指,这个到现在我也没改正过来。我的右手中指左侧因为握笔有很厚的老茧,现在已经变得湿润而柔软,和一般肌肤几乎看不出区别,但三指的最后一个指节微微向右弯曲。我的左手中指有一个对称的,粉色的茧,那个是被我生啃出来的,现在也在啃,没有愈合,像肉菌。当时两个家长都没听过什么心理学,只是雄心勃勃想着能不能再让我俩考几个年段第一。后来高中住校,他开始叛逆期,青春期男生力气和小学时候不可比,砸家里的门,汽车的外壳被打得凹陷下去,然后离家出走,当时找不到人,干妈绝望地来找我的母亲,找遍了全岛的麦当劳和肯德基,觉得他会在那里过夜。但他当时花了十块钱的轮渡票钱,去了鼓浪屿。当时是夏天,厦门常有台风,那几天天空漆黑,雨没有停过,他躲在雨棚底下,被没出海,在家休息的渔民发现,渔民们收留他洗澡,晾干衣服,睡了一晚,劝这个孩子回去。他听了渔民们的话。从此成绩一落千丈,勉强能读二本。当时他妈妈在街边洗车,看到洗车的男孩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块头,年长一些,后脚跟被不合脚的运动鞋磨得血肉模糊,垫着报纸,不忍心跑去隔壁买了一大盒创可贴给他,然后想,“如果我的儿子也这样,怎么办才好?没人心疼他。”你很难和她讲明白,她现在就是这间洗车房,是这双鞋,还有浸透了脓血,揉进他后脚跟的那团报纸。确实没人心疼他。
还有一个关于我妈的厌学故事。她讲了三百遍。她小学时候不想上课,假装腹痛,窝在被子里,外婆叫了完全不应。外公是校长,冲进屋子把她拽出被窝打了一顿,提着她坐上自行车后座,载去上课。她好像自以为这是能想象的极限,但我亲身体验而言,她比我外公有创造力得多。背后的理由也很多,阶层啦,淘汰啦,今天不太想讲这些,脑子里主要突然闪回那些眼神。我和他接触不多,但他一直待人轻声细气,很有耐心,只是话不多,相反,干妈一惊一乍,声音能拔很高。我和她接触多,提到儿子,眼睛里不可置信,好像当真相信自己喂养他长大的不是恐怖,体罚和吼叫,而是慈祥和爱。他的命运先我十几年跑动起来,我妈毫不犹豫循着干妈的路子去,小学毕业时候的班主任给我妈的留言是,一定带我多做一些学习之外的事情。没听。
后来他去美国读书,干妈和我家断了联系。我青春期力气也长,但不及他,个子毕竟小,长势不如男生,也闹,但更多是口头,或许我夜场脱口秀演员般的刻薄从那个时候培养,和他方向完全向左。我也会偶尔回忆起来那个台风天,当天晚上的夜空里有他母亲,我母亲的呼喊,有渔民的低语,和我们两个的沉默,还有倾盆的,铁幕般坚实的大雨。